金日磾无言以对。
张安世说的没错,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一个匈奴人这回事。
在他看来,这没有什么好改变的,他的父亲,母亲都是匈奴人,他天生就该是一个匈奴人。
即便是在大汉过着最舒适的日子,他梦中的主要场景依旧是祁连山脚下的牧场。
当初跟随他一起来到长安的匈奴人,有的人已经死掉了,有的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匈奴人。
尤其是在刘陵带着匈奴人远走他乡之后,金日磾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底下最后一个匈奴人。
夜晚的时候,他面对北方,总要吹奏胡笳,胡笳悠扬,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是安宁的。
只是这些乐曲传进自己的耳朵,就像一曲哀歌。
一个伟大的族群离开了祖居之地,去了遥远的远乡作战,不知道能否胜利。
如果没有庄园里的这些妇孺拖累,金日磾真的很想骑上一匹快马直奔西域,追上匈奴人大队,跟他们一起战斗。
哪怕战死在疆场上,也是愉悦的,舒坦的,痛快的。
每当胡笳拉到高调的时候,他的血都在沸腾,很多时候,需要舞动长刀直到天明。
每当他舞刀舞的精疲力竭的时候,母亲就会出现在他身边,跪在他的身边嚎啕大哭。
不仅仅是母亲哭泣,别的族人也会哭泣,那些眼泪一次又一次的将他胸中的火焰熄灭。
这个时候,金日磾总会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。
“刘陵在大月氏势如破竹啊!”
云琅敲敲地图,颇为玩味的瞅着张骞。
张骞笑道:“不用可怜他们,当初他们也没有可怜我,任由我被匈奴人抓走当了许多年的奴隶。”
“博望侯对大月氏人的观感不好么?”
“不好,一点都不好,离开我大汉族群聚集地,看外人怎么看都不好。
一个个目光短浅,总以为这大地无限广阔,有无数的土地可以供他们藏身。
一个不知道反抗的国度,只知道逃避的族群,怎么可能长久呢?”
云琅微微一笑,丢过来一份文书给张骞道:“苏武成了匈奴的左大将,却给我们来信分辨说自己并没有投降匈奴,你对这事怎么看?”
张骞看着面前的文书,想要拿走,却被云琅用手指按住。
“张公好好地想想,不知道是一回事,知道了就是另一回事情。”
张骞用力的从云琅指尖下取走文书,看都不看就放在蜡烛上点燃了这份文书。
眼看着文书被火焰完全吞灭,这才看着云琅道:“你欠我一份人情,我现在就要。”
“兹事体大……”
云琅不置可否。
“这是匈奴人的反间之计,云侯英明,定然不会上当吧?”
云琅摇头道:“多骨城一战,苏武身先士卒,第二个攀上城墙,大杀四方!”
张骞摇头道:“我不信!”
云琅神色古怪的道:“是真的,第一个爬上城头的是谢宁……”
张骞身体顿时瘫软在椅子里,喃喃自语道:“他真的投降匈奴了。”
云琅摇头道:“很难说,因为这份文书是谢宁派人送来的,还经过刘陵同意,送信的使者就在外边,要不要见见?”
“他们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投降匈奴,为何又要为匈奴人作战?”
云琅幸灾乐祸的瞅着张骞道:“原因都写在文书里面,却被你一把火给烧了。”
“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被逼无奈!”
“还真的不是,刘陵把大月氏的两座城池许给了他们,六座城池许给了陛下,前提是,必须帮助匈奴人扑灭大月氏。
你的副使觉得有利可图,就干了,还裹挟了谢宁!”
张骞愤怒的看着云琅,他知道谢宁应该是云琅派到匈奴人里面的汉人奸细,现在,为了减轻谢宁的罪责,云琅不惜先把苏武提出来当大头。
“老夫听说云侯当年与苏建也有一些怨隙?”
云琅笑道:“当年苏建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,我现在也没有必要给他留什么脸面。”
“老夫的脸面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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