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太师府中,往常宴饮舞乐从来不缺,丝竹美人,舌上百味,无不是天下一等一的享受。
不过今日这府中很安静。
毕竟傅宗书刚死,就算是皇帝,只怕也要过个一两天,才会再兴起玩乐的念头,其余朝廷中文武百官,都要谨言慎行,肃穆以待,以示对傅相爷的哀悼。
蔡京也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。
不过,蔡京本人并不为此而觉得无趣,他既能够享受的了莺莺燕燕的歌舞,也能够欣赏的来那种看似安静,而虫鸟花草风声无不入耳的清幽。
何况,他的房间里檀香袅袅,温暖如春,在大开着的窗边,摆上一局残局琢磨着,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奇石排布的园林,这种富贵奢华之中自取静趣,又要比单纯的孤隐山林之态惬意的多。
嘀、嘀、嘀……
一枚温润微暖的白玉棋子夹在蔡京的手指之间,轻轻在棋盘一角点着,隔上许久,能有一子落下,他脸上便现出欣然之色,时不时的还啜饮一口香茗,悠闲的不像是刚死了一个朝中的盟友,倒像是刚死了一个多年积怨的宿敌。
其实,对于爬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,盟友和宿敌的界限本来就是很模糊的,顶峰很小,只能容得下区区数人。
就拿傅宗书来说,此人暗地里是被蔡京扶植上相位,平时相处也显得对蔡京事事恭敬,唯他马首是瞻,为蔡京挡了不少厄难,刮了不少好处。
但傅宗书也不是平平庸碌之辈,近些年来,这傅相爷已经着手培植独属自己的势力,暗地里也练字练画,多读道经佛典,挑选奇珍,讨好皇帝。
他虽然是蔡京的干将,却也逐渐对蔡京有些威胁了。
所以傅宗书之死,对蔡京固然有弊,倒也不能说是无益。
当然,这也是因为蔡京在朝中盟友实在太多了,如童贯、梁师成之流,至少在对付诸葛神侯的时候,大可放心合作,其余各部各地党羽更是不计其数。
尤其是,皇帝离不开他这个事事顺心省力的太师,对蔡京眷顾不衰。
圣眷就是大势,大势在我,似傅宗书这等人,再死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倒是相位空悬,或许还可以动动心思,让这位置重新落回蔡家人手里。
蔡京想着这些东西,脸上已渐渐露出明显的笑来。
他相貌不俗,满身卓而不群,皮肤洁好如妇人,看起来要比真实年纪小二三十岁,一笑起来,更显得宽仁,温和,直似庙里的神仙,情绪上极富感染力。
任何人,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,估计都会因为这笑容对他生出好感。
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,他也曾经在笑的这样宽仁,甚至笑的更加开怀的时候,突然下令将自己的几个心腹灭族抄家,牵连数百死伤,随便一个人的下场若被寻常人看见,至少也要恶心的七天难以进食。
就在这时,房间外,远处的屋顶上,一个阴沉沉的影子飞速靠近。
这房间的两扇门是开着的,门内门外,左右两边,共站了四个人。
正是元十三限六大弟子之中,排名前四的鲁书一、燕诗二、顾铁三、赵画四。
这四个人被蔡京重金礼聘为身边四大贴身护卫,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。许多行刺蔡贼的义士豪杰都折在他们手上,血腥累累,凶名昭著。
另外,六大弟子中年纪较小的叶棋五、齐文六,最近也已出师,被蔡京就近派在京城里,做一些隐秘要事。
太师府里当然远不止四个护卫,但是远处这个人影来的也很快,他只是在奔跑,就已经像是在拼命,仿佛一头见了太阳立被晒死,只能去追逐月光的鬼。
而且这人还对太师府异常的熟悉,府里面的许多布置,许多人手根本来不及派上用场。
“止步。”
顾铁三、赵画四一同迎上。
顾铁三从拜师学艺第一天,就视铁手为敌,他的拳法可以把铜墙铁壁当成沙地雪地,随意划动。
赵画四则是专长于腿法轻功,可以踏雪无痕,空手捉鹰。
来的就算是数十年难逢敌手的诸葛神侯,也许都不能轻易突破这两人的拦截。
但令人诧异的是,他们两个与那条远道而来的人影只稍一接触,竟然没有动手,反而带着那人一同从屋脊上划过院子,落在门前。
“太师,是天下第七!”赵画四喊了一声。
蔡京掷子,道:“进来。”
话音未落,砰的一声。
天下第七是直接扑进来的。
他扑倒在蔡京脚下,翻了个身,仰面朝上,盯着蔡京,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喉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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