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马辚辚,处处是路。
行约七日,从烈阳高照到皓月当空,六人始终徘徊在纵横交错的五山六水中。
“哎,那临江客店的老头是说了弃舟行陆路么?”卢小六眉心夹川,有些不肯定的问向姜鹤。
“正是。”
“不是说这川峡东线是迂回曲折的平行岭谷,颇费脚力么?
怎地走了这么些天,全他娘的是水呢?
别是诓咱们的!”
卢小六自放慢速度等姜鹤齐肩,扯嗓嚷道。
“老朽观此地貌甚是特殊,按着脚程,我们应当已远离合江县的驿镇渡口,从西南山地转至了东南丘陵。
这会儿,许是正在中间一段的百川汇流中飘呢!”姜鹤自析了一通,说到后半句觉得有趣,不禁咧了咧嘴。
“唉,老姜,我这一进山谷,后脊梁骨就‘嗖嗖’发凉!”
卢小六越说声音越轻,神秘兮兮地贴向姜鹤耳畔。
“我可是已经观察了一路,你说……这里像不像你们去过的北汤天那片松林?”
姜鹤倏的勒停马缰,侧首盯住卢小六正拢起手掌故弄玄虚的脸,心下划过一丝惊惧。
“吓唬哪个哟?你也去过北汤天密林么?!”
姜春擦身一跃,对着妄自想象的卢小六一通鄙夷后,潇洒驰过。
马背上的小六愣愣望着姜春飘离的背影,一时气急的回不上话来,在心底暗骂了几声阿春后,张望起四下景致。
仔细一瞧看,才发现这沿道两岸俱是植被密布、古树如虬的原始森林,奇特伟岸、参天直耸。
雨势恰止,云雾弥漫中,似有瀑布高悬缭绕而下,悠悠漾开一片氤氲。
半遮半掩间,几许真实,几许梦幻,哪儿是水,哪儿是岸,已全然分不清。
峡谷当中夹着一江醇水,碧绿如玉,清澈见底。时而水平如明镜,静不见涟漪;时而滩急似银河,怒可掀磐石。
越往前去,景致越显灵秀。
众人迥出意外,沉醉在此水澄若碧、峡青若翠的仙境中,全忘了来时的雨势滂沱,肢陀起伏。
俣俣碌碌,沿江行近半日,渐渐现出大片山地,山道虽也泥泞,且还平整。
又行过一段山内平坝,除有一程七八十里的离岸水路须作弓形绕越外,最末一段还是水势湍湍。
依着平日春秋两季雨势不强时,自合江县驿站渡口起,水路舟船也将止行至此。
再有甚的,也都避道而行,轻易无人敢往。
山一程,水一程,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时日,兜兜转转,走走停停,六人终于摸上了一条像样的官道。
其时天色拢暗,清白月光俯罩大地,鸟鸣啾啾,水天茫茫。
地理位置不甚可辩,但闻人语喧哗,足下路势平坦,远眺灯火灿烂,观其市景人流,约莫是到了某个州界集镇。
卢小六夹紧马腹,上前一打听,才知已进入夔州路的黔阳县。
众人一头扎进城楼,登时傻了眼。
原以为苦行多日,淌出水路,就能进入平地寻家客店好好歇息。
谁承想,一入城门便是绵延数里,蜿蜒而上的陡绝石坡。
远处似有倾泻而下的巨大水流,咆哮着撞击飞溅出冲天水浪,再垂直跌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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